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君子之泽，五世而斩

    李煜离开了军营，大队人马浩浩荡荡，岑文本等人也紧随其后，和李景睿猜测的一样，一场蹴鞠比赛，最后获得了平局。胜利的自然是皇帝。岑文本等人似乎也很心甘情愿的将赌注交了出去。

    会试很快就结束，由魏徵选出了一百人, 准备三日后，在紫微殿参加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。一百名会试的胜利者原本是很高兴的，但当他们得知夏鸣等人的遭遇之后，心中十分恐慌，哪里还有心思庆祝自己的胜利。

    这些人出了贡院之后，就都在客栈之中，有些读书人自然是不在意，他们原本就没有答应此事，但有些人就很担心了，这些人是属于临阵逃离的，从某种程度上，是背弃了自己的同窗，是被他人鄙薄的对象，哪里还有什么脸面见自己的同窗。

    “兄长。”崔绩回到崔府，脸上还有一丝内疚，他刚回到府邸，就接到了皇帝的圣旨，自己的兄长倒霉了。降了品级，这让他很后悔。

    “这是迟早的事情，就算没有你的事情，陛下也会罚我的。”崔敦礼苦笑道。

    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的弟弟，皇帝会惩罚他吗？肯定是不会的，索性的是，这次的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，只要没有被赶出京城, 一切都还可以慢慢来过。

    “听说这次被罚的人不少？”崔余庆忽然说道，他是崔敦礼的弟弟, 现在只是兵部的一个小透明。是给那些大员跑腿的。但就是如此，消息却很灵通。

    “陛下对朝政本身就有些不满，对科举也是有其他想法的，所以才会借着自己将会爆发出来。”崔敦礼苦笑道：“谁让这些读书人实在是太厉害了呢？随便被人一教唆，让他们忘记了，这天下到底是谁的天下。忘记了当今皇帝和以前的皇帝是有着很大区别的。”

    崔绩听了脸色微红，一腔热血又能如何？最后还是分崩离析，皇帝甚至还没有什么动作，这些人就散的差不多了，甚至连自己都临阵脱逃了。

    “四弟，陛下的政治意图恐怕会体现在科举之上，你虽然进入殿试，可是想要取得好名次，还是要小心一些，不能乱写。”崔敦礼叮嘱道。

    虽然他猜不到皇帝会出什么样的题目，但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能解决的，孔子、孔颖达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, 皇帝这边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, 这是不符合常理的, 而这个定论最后恐怕就落在殿试的策论之上。

    “兄长认为陛下的想法是什么？”崔绩这次赶紧询问道。

    “若策论真的是如此, 那就只有一种可能，孔先师是孔先师，孔颖达是孔颖达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，自古都是如此，试问孔先师对读书人是有很大的贡献，这都多少年了，也差不多了。”崔敦礼顿时苦笑道。

    君子之泽五世而斩。这句话恐怕不仅仅是针对孔子的，还是针对这些世家大族，甚至还是针对朝廷的勋贵的。

    皇帝册封勋贵，勋贵和朝廷一体，但是你的祖先就是你的祖先，你的祖先为朝廷建立了功勋，但并不代表着你也为朝廷建立了功勋。

    不好意思，你若是什么都没有，你家的爵位就会下降，当你的爵位下降的时候，你得到的那些东西还能保的住吗？你家的封地还是你的吗？

    孔氏的事情不仅仅是孔氏的事情，而且还涉及到了文武百官，所以才会有人在暗中支持，可惜的是，碰到了一群猪队友，孔颖达自大，孔志元愚蠢，还有诸如夏鸣等人，都是一群小人，他们小觑了皇帝，认为皇帝会在这件事情向世人妥协，可惜的是，皇帝是谁，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，岂会轻易妥协？

    他宁愿带着自己的儿子去了巡防营，也要给那些读书人一个好看，最后，文武百官妥协了，连带着自己都跟着后面倒霉。

    “是，兄长，我知道了。”崔绩连连点头，他这次是真的害怕了，幸亏自己听了崔敦礼的话，否则的话，自己也就成了士林中的笑话了，崔氏也将为世人口中的笑谈。

    “不要担心你的同年，胜者为王，败者寇，你高中金榜，那些人早就跟不上你的脚步了，数十年后，你位列台阁，他们呢？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。”崔敦礼声音平静，宛如君子一样，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斥着杀机，听上去十分冰冷，冰冷的让人感觉到冷漠无情。

    “是，小弟知道了。”崔绩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“兄长，听说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人在操纵？”崔余庆忽然说道：“有人传言，此事是与陛下即将进行的西征吐蕃有很大关系。”

    “这里面肯定是少不了吐蕃内奸的动作，现在朝中或许有几个老鼠，但又怎么样，难道还能改变大局不成？没看见陛下都不管这些人了，就算是做了内奸又能如何？难道能改变吐蕃即将灭亡的命运吗？”崔敦礼冷笑道。

    莫说是李煜，就是崔敦礼也明白，朝中肯定是有吐蕃人的奸细，是有前朝的余孽，可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。因为这些人改变不了大势。

    相反，他知道，这个时候朝局会有小幅度动荡，作为大夏的皇帝，首先哟啊考虑的是江山的传承，想要为后世的皇帝建立一个万世法，这就注定着皇帝的思想是多变，朝中的大臣们若是不能跟上皇帝思想的变化，就会被抛弃。

    崔敦礼终日缩在礼部，就是在寻找皇帝变动的动向，从而让自己超越马周，进而保住自己的权利。发扬崔氏的名声。

    “君子之泽，五世而斩！”崔绩脑海之中顿时在想这方面的问题，好契合皇帝的心思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有同样想法的不仅仅是崔敦礼，远在东宫中的李景睿面前也摆放着一副字，这是皇帝写的，用意不明，李景睿隐隐的察觉出皇帝心中所想。

    “殿下，这是陛下准备的策论？”岑婉儿顿时倒吸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或许是，或许不是。谁知道呢？”李景睿摇摇头，他心中明白，这肯定是皇帝心中所想，甚至岑文本等人也是这么想的，不过和皇帝不一样是，皇帝针对顿时是世家，是孔氏这样的老牌世家，可是朝中的文官们却是针对的是武将。

    当然，或许皇帝心里面也是有这种想法，可是并没有表现出来，皇帝的做法，都是光明正大的，分封时候，毫不犹豫的将封地拆开，拆的七零八落的，甚至还允许世家大族在中南半岛买地，这就是防范军中将领抱团，甚至割据的重要手段。

    皇帝做的光明正大，下面的将军们也没有说什么。

    只是文官就不一样了，看看孔氏的所作所为，分明就想要挟天子，这让皇帝心中十分不满。

    “那陛下写这几个字？”岑婉儿美目中闪烁着光芒，她忽然低声在李景睿耳边说了一句话。

    “真的有了？”李景睿先是一愣，很快就是一阵大喜，说道：“太医已经确定了吗？”

    岑婉儿粉脸一红，连忙点头说道：“妾身感觉到身体不适，胃口不好，就让去请了太医，太医那边倒是说了，这个时候，恐怕父皇和母后那边也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好，父皇虽然膝下虽然儿子不少，但却没有孙子，皇室血脉稀薄，这可不是一件好事，现在你有孕在身，你就是我大夏的功臣。”李景睿脸上的喜色更浓了，他在大殿内走来走去。

    皇子夺嫡也才刚刚开始，自己的那些兄弟个个都不简单，个个都想成为太子，现在自己已经有血脉即将诞生，皇室又将出现新一代，这对于皇室来说，是一件大事，而自己的地位也将进一步得到巩固。

    “母后倒是派人送来一些东西。”岑婉儿脸上也露出母性的光辉，这对于她来说，何尝不是一件大事，当然，她更加希望，自己所怀的是皇室嫡长孙，这不仅仅是李景睿的地位，就是自己的地位也将进一步得到保障。

    “殿下，娘娘，高公公来了。”外面与内侍赵方飞奔而来。

    “哦，高力士怎么来了？”李景睿和岑婉儿一愣，不敢怠慢，赶紧迎了出去。

    果然，就见高福领着十几个下人，或是抬着，或是挑着，或是捧着，各种各样的东西飞奔而来，显然里面的东西不少。

    “殿下，王妃，陛下得知娘娘有孕在身，特地让老奴送来东西，为王妃贺。”高福看见李景睿夫妻两人，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眼前的这两位可不简单，一旦岑婉儿生下的是男孩子，两人的地位肯定会进一步提高，继承皇位基本上是铁定的。

    “儿臣恭请父皇圣安。”李景睿赶紧谢过。

    “快，将这些东西都抬进去。”高福脸上菊花绽放，大声说道“殿下有所不知，陛下知道王妃娘娘有孕之后，可是让人将岑阁老招入宫中，现在还在御书房内喝酒呢！”

    “哦。是吗？”李景睿听了很高兴。

    “陛下可是说了，王妃这次无论是生的是男孩，还是女孩，都送到陛下身边去，由陛下亲自教导。老奴在这里要恭喜殿下了。”高福大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是，是。”李景睿顿时苦笑道:“恐怕在父皇眼中，最好是生个女孩吧！”

    他又想起了李静姝，在这些皇子和公主中，皇帝最喜欢的还是李静姝，甚至连李静姝嫁人之后，还经常出入宫中，皇帝还经常赏赐。

    “殿下，王妃，老奴先行告辞了。”高福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尴尬，他记得皇帝在来的时候，的确是这么说的，想将自己的孙女带到身边来亲自教导。

    “父皇这想法，怎么和其他人不一样啊！”等高福离开之后，岑婉儿看着一边的绫罗绸缎，金银珠宝，十分好奇的询问道。

    “在我们家，公主的地位远在皇子之上，我小时候，没少被姐姐教训过，每次被教训的时候，父皇和母后都在一边看笑话。”李景睿看了岑婉儿一眼，实际上他知道，皇帝这么说，只是让岑婉儿心里安心而已。

    “那是，静姝姐姐的待遇，连臣妾都羡慕。”岑婉儿听了心情果然好了许多，身为秦王妃，日后的太子妃，若是能生下皇孙自然是好事，是大夏的功臣，但若是生下女儿，岑婉儿压力肯定很大。

    现在不一样了，有了皇帝的背书，岑婉儿心情好了不少。

    御书房内，李煜和岑文本两人是在喝酒，只是并没有高福所说的那样气氛热烈，气氛只是很普通，君臣两人在经过一番高兴之后，很快就恢复了平静。

    “老臣听说陛下赐了储君一幅字。”岑文本忽然说道。

    李煜点点头，他赐字给李景睿，实际上并没有想过隐瞒别人，在他看着，这只是一副普通的字，或者说是有意让世人知道的。

    “是有这么一回事，一幅字而已，没什么大惊小怪的。”李煜轻笑道：“怎么，外面有传言了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圣明，的确如此，臣大胆揣测陛下此举可是为了孔氏？”岑文本迟疑道。

    “孔氏的事情终归是要解决的，但此事到底是涉及到孔氏，千百年来，孔子的思想影响了世人，朕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，孔颖达为何这么嚣张，看不上朕，丝毫不将朕放在眼中，孔志元为何敢算计朕，那不就是因为如此的吗？但朕不是前朝的皇帝，被人算计了还不说话，这不是朕的为人。”

    “君子之泽，五世而斩，这是荀子的话，朕就是想传递一个信号，也是想试探一二，看看这些读书人心里面是怎么想的。”

    李煜说到这里，顿时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岑文本却是摇摇头，他明白李煜此刻心中所想，自己这些读书人不就是喜欢将先贤的话挂在嘴巴上，现在皇帝就是想用先贤的话来对付你，看看你是如此选择的。

    “陛下，这些学子麻烦可不小啊！”岑文本顿时一阵苦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