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五十六章 恩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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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曦治早些时候便明白在此处镇守不是什么好差事,如若拓跋家随意派个人来还好应付,真要派的嫡系过来,要准备好后路。
故而打听了名单,把这白乡谷四周各个关卡大抵分布记下,把修士一一理清了,如今一路飞遁,走的都是最近的路线。
一路驾霞而来,大大小小拢共经过十余个据点,大多是一些小山小阵,或是被魔修拔除,或是不敢露头,悄无声息。
经过的大阵有两座,一座闭关不出,另一座还被魔修围着,尚不敢靠近,其中本来有杨家人,当下是被困着或是死了,没有动静,只能蒙头向前。
如今背后已是汗涔涔,体内天翻地覆,气海之中几乎见了底,霞光暗淡,他御霞前去,又经过一小山,阵法纹丝不动,拒之门外。
李曦治霞光轻点,垂着眼看了两次,体内乱成一团,危在旦夕,捏着法诀稳住姿态,心中动念:
‘十余座阵法,竟无一人与自家相熟?是时运不济还是有所算计…’
他的霞光低垂,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,眼看最后一枚会秋丹也省不下,暗暗计较:
“只剩下这一枚,可拓跋重原已经追得近了,到时不是法力不济的问题,恐怕不到边燕便被追上了…”
他心中微凉,眼前的成犊关很大可能是袁护远在驻守,这老人是师尊袁湍兄长,如今已然决裂:
“老人性懦少决,息事媚外,袁成盾那般人物,尚能下痛手自伐庭中玉树,不要想着他看得清了。”
以这老人的性子,迟家小辈都觉得得罪不起,当然不肯对上拓跋家,两家不曾决裂时还要犹豫一二,如今是断然没有可能开阵迎接。
于是他加了速度迅速越过,不曾想眼前那成犊关阵中越出一银白色水华,正正迎来:
“峰主,我来助你!”
李曦治顿觉振奋,愣了愣,一眼看出不是袁家人,猜着是宁、杨两家之人,答道:
“道友!此地已近边燕山,只须稍稍阻之!诸修即至!”
这话却是说给拓跋重原听,李曦治手中则掐诀施法,防备着此人加害,屈指一弹,最后一枚会秋丹已经落入口中。
拓跋重原终于皱眉,手中召来白光,冷声道:
“哪一家的修士…休要多管闲事!”
李泉涛抖落袖口,跳出一枚温润的白珠来,光华下落,口中答道:
“此乃我家事,不得不管。”
李泉涛这么一声,拓跋重原只当是李曦治的兄弟来救,面色阴沉,反倒是李泉涛手中的白珠放出数道流光,哗啦啦地落入云中,天空之中雷霆乍起,竟然有水滴从脚底飘起,纷纷投入云中。
李曦治顿觉脚底一轻,驾霞消耗的法力大大减少,拓跋重原又被他这么一阻,一口气回上,面色都红润了不少,唯独他的话听得一愣,识出男子手中的法器。
‘【壁水丹】!是李恩成的人!’
李恩成号称【壁水丹】,正是因为手中这样一件法器而得名,这【壁水丹】乃是古法器,从【密樊宗废墟】中得来,在宗内是有名气的…如今李恩成已死,此人想必是他后辈了。
“此人…竟肯助我…”
他为保性命,一路顺着山走,千算万算,从未想过会是【府辰峰】的人来救,倒是微微吃惊,手中也不慢,借着服下丹药,法力充盈,一头打出霞光法术,往天上冲去。
拓跋重原灵识稍稍一探,眼前的李泉涛不过是筑基初期,有于羽威两个弟子在前头,他本不曾放在眼中,随意挥袖。
可李泉涛到底是丹道大师之子,天赋和资源都是一等的,更何况手中还有古法器【壁水丹】?鼓动法力,顿时有无数灰白府水喷涌而出,散入风中。
府水一道江南都少见,更遑论北方了,拓跋重原只觉身侧的法风如同脱了疆的野马,一头栽进脚底,他不得不驻足鼓风,在空中停歇。
“府水。”
拓跋重原面色顿时变了,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,盯着那一枚亮晶晶的珠子看了两眼,露出恍然之色,时至如今,竟然还有心情答道:
“久闻不如一见!我大梁武帝斩蛟龙杀凤麟立国,得了合水与弱水两珠,道友手中这枚,想必就是古修士的仿品。”
他身上的色彩微微减弱,也不须武器,一道法诀打得那【壁水丹】一片晃动,李曦治与李泉涛两人合力,堪堪抵挡住,拓跋重原正咄咄逼人,十余合便打李泉涛面色微变。
李曦治状态甚差,本应一走了之,可他这么一抽身,他能不能走不清楚,前来相救的青年多半是要折在此处。
他只好硬着头皮抵御,一头灵识频频沟通,商议对策,这青年道:
“峰主,在下【府辰峰】李泉涛!此人凶悍,袁护远不愿开阵,不远处却有自家兄弟,且战且退,去往南方!”
李曦治登时会意,努力调息,李泉涛接过手来,全身法力沸腾,道基显化,不顾损耗地拖延起来。
李泉涛虽然本身实力差些,可手中法器全面厉害,又能放出白光水壁抵挡法术,又能拖延拉扯,拓跋重原方才刚刚战过一场,武器却又丢了,一时间真让他接住几招。
两人边战边退,不过十余回,李泉涛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白,拓跋重原有大印加持,举手投足之间如同法器攻击,若不是手中丢了趁手兵器,早就将他打落云端。
‘白乡谷多位峰主俱在,尚打成这副模样…岂能托大?’
李泉涛打斗还是有些经验的,立刻服了药,激起满天倒流的府水,被打得吐出血来,犹自用灵识答复李曦治:
“峰主勿忧,此去不过半刻钟的脚程,泉涛还能撑着!”
拓跋重原面色却已经不好看起来,追逐李曦治的时间已经太久,也太过深入敌境,他虽然心有底气,也暗暗开始衡量起值与不值起来。
三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微妙起来,突然见了一道光彩在空中亮起。
“轰隆!”
天色一下明媚起来,天地中的灵氛骤然一变,嗡声阵阵,腾起几阵光晕,不远处的山脉怦然而动,崩碎炸裂。
看着天色赤红起来,李曦治眯了眯眼,远处极速闪动了一点巨大弧形光泽,掉下来一片金色,只听两阵碎裂的脆响,浮现连绵的建筑,落入远方的山中。
“兴许是灵氛变动,沟通洞天落下东西来了!”
李曦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浮现几个念头,扯住身旁的李泉涛,两人同时使出血遁,遁入空中,趁着天地赤红,飞向南方。
两人才刚刚驾起血光,不见拓跋重原来追,这魔修反倒是原地驻足,闭目施法,李泉涛方才一番打斗全凭着法器,尚差点被这人打死,如今这魔修施起法来,看得他心惊肉跳。
果然,两人才飞出去几里地,六道白光飞驰而来,却与原本的淡白色截然不同,显得浓厚许多,甚至转化为淡淡的黄色,李泉涛看得心惊肉跳,取出符箓来。
李曦治同样用出几张符箓,手中一捏起【心鼎消厄】来化解法术,李泉涛只运起【壁水丹】,毫不爱惜地往白光上撞去。
“轰隆!”
白光与法器相撞,顷刻之间化为万片白刃,如雨一般浇过来,李曦治的几个法力护盾只撑了两息时间,通通打在自己羽衣上。
这件羽衣再度跳出金光,喷涌而出,将余下的白刃削得一干二净,仅仅叫他吐了口血而已,妻子这件羽衣再度救了他一命,李曦治连忙服丹,再去看一旁的青年。
李泉涛吃了个满面白刃,用出了什么符箓护住了头部,咳嗽两声,伸出手在空中用力一捞,截住自己的断臂和断足,急急忙忙装上了。
府水道基的躯体有些神妙,与寻常筑基比起来更不惧这些断手断脚的伤势,他唤回【壁水丹】,继续驾起血风,看起来伤势并不重,对他很热情,还有心思道:
“【壁水丹】本体坚硬无比,甚至可以直面紫府,无须担忧。”
拓跋重原已经消失在视野里,李曦治出了口气,终于有心思想些别的:
“家中还有一【见阳环】,同样坚固难料…只是与青松观有关,始终不敢取来用”
他与李泉涛途经了一阵前,大阵尚亮盈盈发着光,显然是也不愿意放他们进来,这青年面色一沉,并未多说什么,只道:
“峰主随我来,不远处由兄长接管,正可入那阵中。”
李曦治略微观察,拓跋重原还是没有踪影,两人并不放松,依旧驾着血光飞遁,不过半刻就到了一座青山前。
李泉涛显然在此处的地位还比成犊关高些,也无需通报,晃了晃令牌便可带人入内,过了大阵,便见狼狈一片,倒塌了不少房屋。
此处虽然狼藉,人心还算稳定,李泉涛问了两声,回头答道:
“峰主…我兄长前去驰援,还未归来,此处还算安全,峰主放心疗伤!”
李曦治终于放松下来,只觉四肢百骸寸寸生疼,头昏眼花,勉强支撑道:
“不必如此客气,多谢兄弟了…大恩不言谢…”
“诶。”
李泉涛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,所受的内伤重得多,他也并非热血上头的冲动青年,愿意出关接应李曦治以报恩情,本也是想着兄长在此处,有所考量。
可他方方面面高估拓跋重原一筹,到头来受的伤还是要比自己想的重得多,兄长不在阵中更叫他汗流浃背,冷汗满面:
‘还好那魔头不肯再追,若是他狠下心来追,兄长又不在阵中,恐怕要我与他两人连带着全阵修士尽数葬身于此!’
两人逃杀一阵,皆是身心俱疲,无论什么事情也要等疗伤之后再说了,各自寻了洞府,默默疗伤。
李曦治盘膝坐下来,仔细一估算,羽衣又有损坏,寿命只折了十余年,算是把命保住了。
“所幸有会秋丹!所幸…留了份恩情…”
‘误了时辰了。’
拓跋重原一阵皱眉,手中却一点不慢,六道白光追着血遁而去,果断抛下两人,急速往来时的方向飞去。
破关是必然之事,追杀这羽衣男子也不过是顺手为之,追不到便追不到,左右不过一筑基,可若是耽误了族中的事情,那便是大问题了。
他飞跨出去十余里,仙辇碾着白气赶上来,拓跋重原再也没了轻松写意的模样,法力灌注入仙辇之中,一路疾驰回去。
拓跋重原施法估算了片刻,按着法术的指引,很快落进一片山林中,正好瞧着自己的长戈插在一块布满青苔的青石上,法光闪闪。
法器被李曦治封住,他不能挥之即来,只好亲自去取,心不在焉地落到石前,用力一扯,竟然不曾扯动。
“嗯?”
他打了个激灵,霎时回头,偏见赤红色天光之中云雾纠葛,显露出一少年来,身着云纹道袍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客气地道:
“道友,这长戈是在下的东西。”
拓跋重原本就心情不美,气得笑出声来,只急着赶回去,根本不想多理他,一头慢慢发力,一头冷声道:
“好胆!”
他狠话到了嘴边,又即刻停住了,发觉长戈还是死死地立在石上,不因为他的举动而动摇,神色越发凝重起来。
这少年微微躬身,仔细打量着他,和气地笑道:
“本是得了命令,前来此处分上一杯羹,倒是巧了,就有把长戈从天而降,正正落到我面前,还以为平白无故得一好法器…”
“原来是拓跋家的公子,难怪出手如此阔绰!”
他赞许地点点头,很是满意:
“拓跋玄郯死后,贵族不敢踏进东海半步,难得能逮见一次,在下没有他意,只是要杀了公子。”
拓跋重原听着渐渐不对,沉沉地看着他,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,他手中默默扣上一枚玉符,面上的黄白之色越发浓厚,蓄势待发。
“东方合云,见过公子。”
少年理了袖口,拱手一礼,笑道:
“公子怎地还不跑?快快逃命去罢!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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